未来无憾（4）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不知是有谁大叫了一句 : “这洛冰河竟是天魔一族！”
这一下瞬间打开了一个开关，诸如“魔族当死”“交出洛冰河”“苍穹山包疪魔族”之类的话此起彼伏。
无数带着恶意的目光投向那个少年。
洛冰河不知自己该干什么，四下扫去，皆是同门或不敢置信，或愤怒，或怀疑的目光。他似乎想向沈清秋恳求，却又似乎想要转身逃走。
“师尊……我……我不是……我……我……我没有……不要赶我走……”
少年破碎的话语在耳边回荡，沈清秋如梦初醒，目光扫过众人，向前迈出一步下意识挡在洛冰河身前。
“沈峰主这是要包庇魔族？！”有人大声喊道。
沈清秋低目敛眉，他现在心情很复杂，明明知道男主被打下无间深渊出来后，第一个找的就是自己，可是看着现在的洛冰河，他还是忍不住……
至少他现在并没有干出那些事，不是吗？
“他是我清静峰弟子。”
一句话足以表态。
“他并没有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谁知道他一个魔族潜入苍穹山想干什么？！”
另一头，苍穹山众人也是神情各异。
柳清歌拧着眉头，似乎下一秒就要拔剑而出。
岳清源目光担忧。
齐清萋欲言又止。
沈清秋平复了一下心情，余光扫过画面上洛冰河坠下无间深渊的那一幕，然后又猛地回头，目光复杂的看了洛冰河一眼。
沈清秋冷声道 : “未来尚不可知，我不管他今后是什么，但他现在是我清静峰弟子，我护他。”
当即有人大叫 : “沈峰主，你这以后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自己说的，天魔一族心性难以控制，如今这是要出尔反尔？”
沈清秋内心老泪纵横，他也不想自己把自己脸打的飞起，但是他更不想被男主记恨啊！
少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口口声声的魔族余孽的这个人特么到底是谁啊！你还记得这位姑娘之前说过的那个气运之子吧，就是他啊少年！上课听讲很重要啊！！！！！
春归终于看不下这一场闹剧 : “闭嘴。”
那个人瞬间像是被卡住了喉咙，半点声音发不出。
“洛冰河气运之子，乃此世天定魔尊，此世间灵魔二气失衡，阳盛阴衰，他的存在是世界的支柱。”
洛冰河听了此话，却并没有感受到安慰，此话固然让他的身份合理化，却明确表明了他将来必会成为魔尊，坐实了他天魔的身份。
突然感受到头顶一阵温热，洛冰河猛然抬头，看见的是沈清秋带着笑意和安慰的眸子。
他愣住了，师尊……
“没事的，那是未来，还没有发生，又何必太过当真，我们现在已知道，便要尽力避免。”
话音刚落，又听春归道 : “洛冰河入无间深渊，是此世的一个节点，必须的存在，也是此世第一个遗憾。”
沈清秋嘴角一抽，少女，你能不能不要天天给我拆台啊？我特么刚说完这事不一定会发生，可以试着改变未来，你就给我来一句，这是必须要发生的事！你还真是上天派来打我的脸的啊！
“憾在，沈清秋分明可以告诉洛冰河，因为他是天魔一族，独他一人，护不住他，他分明可以解释，但他却选择了让洛冰河最痛苦的一种方式——将人生生打碎希望。”
闻此言，洛冰河眸中燃起两点火花，小心翼翼地说 : “师尊……你是不是……其实不是不要我，只是不得不才……把我打下去？”
一代男主在自己面前活像个小媳妇儿……
沈清秋简直无力吐槽这种诡异的感觉，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 “嗯。”
眼看人群又要炸锅，春归冷冷开口 : “聒噪，谁再开口一句，就给我滚。”
冰冷的金瞳一寸寸扫过人群，众人这一刻如坠冰窟，那一片空茫金色中纯粹的理智和漠然让他们真正意识到了春归并不是人类。
“话题到此为止，继续吧。”
沈清秋简直想要默默扶额，我尼玛……这人都下无间深渊了还有什么好看的！看男主怎么报复我怎么把我削成人棍吗？！
然而莲花并没有思想，只是忠实的投影出一句话。
“师尊是不是真的觉得，杀人放火屠城戮国这种事情，只因为我身体里那一半血统，迟早都会做尽？”
这显然是洛冰河的声音，但又多了几分成熟，忧愤之意展露无遗。
这应当是洛冰河从无间深渊出来后说的话，但沈清秋听了过后，只感觉嘴角抽搐，他此时倒真有点儿恨不得把全套的《狂傲仙魔途》拍洛冰河脸上让他看看，你要的锤子啊，有锤上锤，实锤了好吧！杀人放火鸡犬不留这些词用来形容你干的事儿已经失去了象征意义了好吧！！！
春归眼疾手快，这回没给人群讨论的机会，青莲一转，直接投映画面。
【洛冰河清亮亮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带着凉飕飕的笑意传到他耳边：“白日见师尊待公仪萧亲近温柔，晚间又掌灯等柳师叔直至深夜,情意拳拳，怎么轮到弟子这里,就这般疏离了呢？”
沈清秋深深吸一口气，心想不管怎样先找个帮手来说，从丹田发声喝道：“柳清歌！”
洛冰河的声音又逼近了，这次就没那么温和了，而是带了冷笑：“柳师叔正与人缠斗，恐怕是没空闲来了。师尊你若有吩咐，不如和我说说？”
那可不敢当！
沈清秋心知柳清歌多半被洛冰河使什么法子拖住了，指望不上了，当下把全身灵力往下盘灌去，指望爆一爆速度。】
柳清歌意外的看了沈清秋一眼，眸中下意识的厌恶和惊讶混杂。
未来沈清秋看样子很信任他？
【可他好死不死忘了，现在正是无可解毒性发作期间！
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那一瞬间全身血液都像是凝结了，沈清秋身体突然一沉。
下一刻，喉咙被猛地卡住，后背重重撞上冷硬的石墙壁，脊椎到皮肉都撞得生疼，脑袋里嗡嗡震荡。
洛冰河已近在咫尺。
沈清秋被他单手掼到墙上，后脑勺咚的一下撞晕了，视线半晌才清明重叠起来。
月光流照，越发显得洛冰河轮廓仿佛冰雕玉琢，俊美无俦。
他靠得极近，轻声慢语道：“多年未见，师尊却不停地叫着别人的名字，弟子实在是有点伤心了。”
他口口声声说着伤心难过，可唇带笑意眼带杀气，怎么看也是睁眼说瞎话！
沈清秋只觉得喉咙仿佛被一只铁箍被掐住，喉头艰难滚动，咽气都困难，何况开口说话。
手指倒是能勉强结成剑诀，可他现在灵力滞涩，结了也是白结，成诀再标准也召不动修雅剑。
而且，洛冰河的手正在渐渐用力，缓缓收紧。】
画面里的沈清秋神色痛苦，画面外的沈清秋也感觉呼吸一窒。
脖子好像有点幻痛……
沈清秋面无表情摇着扇子，内心两行清泪哗哗流下。
果然还是被黑化的洛冰河报复了啊啊啊！
尼玛我这条小命还保不保得住……
【颈间骤然一松。
沈清秋撑了一把墙壁，勉强站定，总算是没当场扑通一声跪下。
洛冰河刚刚差点把他活活掐死，现在又笑眯眯地过来扶他，一如以往扶他下马车或者送点心时的表情。沈清秋一时居然忘了挣脱，只觉得这精分一般的行为举止让人毛骨悚然。
洛冰河叹道：“师尊跑那么快做什么？弟子险些就追不上了。”
呵呵，追不上个屁。是谁刚才那么好整以暇一口气都不带喘的紧跟在后面玩了半天猫捉老鼠？
沈清秋喘了几口气，缓缓开口，声音有点发哑：“你胆子不小。堂而皇之地回来，不怕别人发现你真实身份？”
洛冰河眼光闪动，道：“师尊是关心这个，还是担心这个？”
沈清秋觉得他这话挺有意思的。“关心”和“担心”，用在这里有什么区别吗？
他忍不住问：“你莫非觉得，我不会告诉别人？”
洛冰河看着他，口气怜惜道：“师尊，那也要别人肯相信你。”】
在场众人内心大喊，沈峰主！信！你说我们肯定信啊！
洛冰河恨不得现场把自己掐死。
苍穹山来的眼刀子已经把他剐了千万遍了，哪怕一向温和的岳清源神色亦是冷然。
【沈清秋心底咯噔一声。他揉了揉喉咙，站了一会，发现洛冰河居然就这么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没有要继续动手的意思。
还看？
总不会是觉得分别了几年，要把没看够的补回来吧？
半晌，沈清秋道：“你回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洛冰河道：“无非想念师尊待我的好，回来看看罢了。”
沈清秋自动理解为是回来找他清算陈年老账的
与洛冰河一问一答，居然还算和谐，沈清秋说话也渐渐肥了胆子，不动声色，手指移到剑柄上：“只为杀我？那金兰城中的瘟疫算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城里居民，都‘待你好’？”
谁知，这句话一出来，不知触到了洛冰河哪片逆鳞，他眼中刹那间仿佛寒星陨落，刚若有若无散开的一丝笑意也消失无踪。
半晌，洛冰河道：“师尊对魔族果真是深恶痛绝。”语气中，有一丝强压怒气的痕迹。
洛冰河咬牙：“不，应该说是对我深恶痛绝。”】
这画面里师徒二人一来一回对话又炸出一个重大信息：
金兰城瘟疫！
岳清源脸色愈发难看，根据这透露出来的信息。这场瘟疫必然同魔族有关。
师弟……你这徒弟当真是……
【你看，你这不是挺懂吗……啥啥啥？
我可没这么说。深恶痛绝的地步还不至于，就是有点心理阴影而已。脑补不要太过分谢谢！
洛冰河猛地朝他逼近一步，沈清秋神色猛地警惕起来，也跟着后退一步。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碰撞，洛冰河又像觉察到自己的暴躁，开口声音越发冰冷。】
画面上那个自己不对劲，也许是同体之间的感应，洛冰河本能的产生了一个想法。
沈清秋微微眯起眼睛，画面上那个自己没察觉出来，但他现在处于旁观状态，倒是看得更清，那个黑衣的洛冰河眉眼间戾气缠绕，邪气横生，这种情况……
他突然想起原著里那个洛冰河最大的挂，心魔剑。
会是因为那个吗……
【“师尊是不是真的觉得，杀人放火屠城戮国这种事情，只因为我身体里那一半血统，迟早都会做尽？”
沈清秋只能保持沉默。
洛冰河见沈清秋敛眸垂睫，一语不发，就当他默认了，冷笑道：“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什么要说不论种族，只分善恶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他忽然脸色阴沉下来，眉间戾气横生，猛地出手喝道：“虚伪至极！”
沈清秋早有防备，这时急急后退，险险避过。回头一看，刚才背靠的墙壁已粉碎了一片。
虽然他早知道，从无间深渊那种地方出来后，洛冰河会性情大变，可没想到真的翻天覆地变到这种地步。说喜怒无常都轻了。洛冰河好像本来也没想真的要击中他，暴击一次发泄过后，消了些气，一侧头，伸手似乎要去捉他。沈清秋猛地拔出修雅剑。
他已经很久没手动拔剑了，从前多半是用剑诀召唤，现在没了灵力只能人工操作。没办法，他不能束手就擒，至少在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洛冰河见状，慢慢举起一手，让沈清秋看清掌间滚滚翻腾流转的紫黑魔息，慢条斯理道：“师尊。你猜，如果修雅剑被我抓住了，要几次才会被侵蚀殆尽？”
不用猜了，我赌五毛最多一次！沈清秋心中倍感凄凉。
洛冰河再逼近一步，沈清秋只得挺剑迎击。
他本来都做好了修雅剑报废的心理准备，谁知洛冰河像忽然看到什么，怔了一下，猛地撤去了掌间魔器，直接用手截住了剑锋。
沈清秋没想到真的会刺到他。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就这么一愣的功夫，洛冰河在他腕上一砍，手掌顿松，长剑垂坠地，被洛冰河踢飞。
洛冰河一只手紧紧攥着沈清秋手腕，掌心有鲜血流出，浸透了沈清秋的袖子，血一直在流啊流啊流的，让他无端端心里堵得慌。正云里雾里间，洛冰河把他的手翻了过来：“受染了？”】
沈清秋手上一个用力，日！不会吧？他这么倒霉的吗！？这就是人渣反派吗？！啥倒霉事都能让他碰上？？？这不会就是那个瘟疫吧？！
【沈清秋手臂上零散地分布着几点小小红斑，比白天时稍有增加。】
沈清秋：……
他简直无力吐槽了，尼玛还真是啊……
【洛冰河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若有若无掠过，那几点红斑在他指尖溃散。
果然，对洛冰河而言，这点小东西根本构不成威胁。
洛冰河似乎缓和了颜色，道：“师尊这只手，倒也多灾多难。”
……他们俩居然想到一块儿去了。沈清秋看着自己光洁如初的手背，越发搞不清楚洛冰河的脑回路。照目前看来，也许是想起这只手也帮他挡过毒铠甲上的倒刺，还有几分顾念旧情？
他正这么猜测，突然，小腹被人捣上一拳。】
洛冰河看着自己为师尊疗伤的画面刚刚松了口气，复又被那个黑衣洛冰河的一拳惊得恨不得磕头认罪。
柳清歌又双叒叕面无表情地按上了剑柄，他不知道这是他进到这个空间以来第几次想替沈清秋清理门户了，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看着画面。
【洛冰河微笑道：“一码归一码，既然是师尊挑起的头，那就自己咽下苦果。师尊留下的伤口，就自己好好补偿。”
沈清秋还以为他是在用象征比喻手法抒发自己当年给他留下的心灵创伤，谁知头皮一痛，被硬生生扯起脖子，洛冰河的手送到嘴唇边来，一股血腥味往嘴里涌去。
沈清秋猝然睁大双眼。
他这才醒悟，洛冰河指的“伤口”，是自己刚才用修雅剑在他手上留下的伤口！
卧槽泥煤——不能喝不能喝这玩意儿绝对不能喝！
他猛地拍开那只手，低头要把咽下去几口的鲜血呕出来，被洛冰河强行拧起，继续灌血。洛冰河把自己手上伤口撕裂开了，温热的血液滚滚不绝，他反而像是越发开心的模样：“师尊，别吐啊，天魔之血虽然污秽，但喝了也不一定会死的，对吧？”
是不会死，但是会生不如死啊！
上古天魔之血,离体之后,仍能受血统继承者操纵,如被旁人饮下，的确后果不一定只有死,更糟糕，可能性有很多种。
作用包括毒药、人体寄生血蛊虫、追踪定位仪、物理洗脑工具、情趣工具……等等。】
画面播放完毕，沈清秋脊背发凉，尤其是后面还特意插入了一段天魔血的介绍，更让他无力吐槽这种恶趣味。
苍穹山众人已经是脸黑的不能再黑，沈清秋可以无视其他门派看戏的眼神，却没法忽略自家人对洛冰河的杀意。
岳清源面沉如水。
柳清歌的乘鸾锵然出鞘，画面总算停止，他也没空去想为什么自己未来和沈清秋关系那么好了，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 “小畜生！”
明帆更是直接揪住了洛冰河的衣领子，直接给了他一拳，红着眼睛吼道 : “你就是这样待师尊的？！你是天魔血统，他没杀你留你一命，你就是这样回报他！他还你中了毒无法痊愈！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洛冰河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整个人似乎都失去了生气，一言不发，任明帆怒骂。
另一头沈清秋还在跟柳清歌沟通，他一手截住乘鸾剑锋，一边道 : “柳师弟，咱们有话好好说，这不是还没……”还没发生嘛。
柳清歌也不管了，直接吼到 : “你还要保这小畜生？！他怎么对你的你看不见吗？！我怎么不知道你瞎得这么快？别跟我说还没发生沈清秋！”
岳清源也拧起眉头道 : “小……清秋师弟，此子心性难以控制，易成大祸。”
沈清秋心中沧桑，面上仍是不显，心中疯狂找理由。
忽然间他灵机一动 : “春归姑娘刚才不是说了吗？洛冰河是此世气运之子，不可妄动。”
此话一出，柳清歌心中愤愤，却也不情不愿的把剑压了回去。只是杀气仍没收回去。
洛冰河的神色却是黯然，师尊，你保我，仅仅是因为我是这个气运之子吗……若我不是呢？他㫸羽微垂，掩下眼中一抹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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